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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時棗兒再飄香的散文

【序】

何時棗兒再飄香的散文

在老家那個山村的農院裡,有一棵粗大的棗樹,粗糙無序的紋絡,盤曲虯勁的樹枝,每年五月,棗樹開出米粒大小的密密麻麻的黃色的小花,滿院子裡散發著淡淡清香。這種香氣,不濃烈,透著平淡,卻給人以厚重溫馨的感覺。

從小,我就在棗樹下玩耍,更多的時候,是靜靜地坐在棗樹下,看著那嫩綠油亮的葉子在風吹過微微的顫動,聽葉子沙沙地聲音。

從樹開始發芽,期待五月開花,棗樹花開了,我又開始期待著那一樹的成熟,期待那紅紅的果實掛滿枝頭。

棗兒,是我童年裡唯一的期待,也是我眼裡最美的風景。

【一】

院子裡的棗樹越來越粗壯,我也在不知不覺中長大。

有誰知道?那葉子微微地顫動,裹著的是我的寂寞,那沙沙地聲音,傾訴著的是我憂鬱的低語。

時光,從來沒有讓我變得從容,我的心,從來沒有因為四季的變換,而看到過明媚和陽光,一季又一季的光陰,在我的眼睛裡一如既往的暗淡,毫無色彩。

我想,我之所以這樣,源於我自小長了一雙不同於正常人的這雙腳吧!

我的雙腳生有一種天生的疾病——足內翻,走路都是用腳尖對著,用腳揹走路的。我不恨父母帶給我殘疾的身軀,也不恨由於這雙殘缺的腳而帶給我如此不同的命運。但是,我恨我的父親。

從我生下來,有兩個人與我息息相關,一個是我的媽媽,一個是我的外婆。

媽媽給了我生命,用世界上最偉大的母愛承擔著一份責任,用一顆愛我疼我的心哺育我長大。讓我明白,我雖然有一個不健全的體魄,但是我有一顆善良渴望愛的心。

我的外婆,給了我童年的歡樂,記得那個時候,山上盛開著漫山遍野的油菜花,外婆經常帶我在油菜花的田間玩耍、捉迷藏。雖然我走路不是很穩健,但是,我快樂的童心率真無羈。那段日子,是我童年裡最美的回憶了。

在我12歲那年,外婆去世了,無情的病魔帶走了我心裡一位慈愛的老人,也帶走了我生命裡唯一的歡樂。

一季花開,一季花謝,在四季輪迴裡,我越來越感覺到這是我生命裡最重要的兩個人。我愛我的媽媽,我愛我的外婆,永遠!

【二】

我是雨兒筆下的那個清幽,一個很自卑倔強男孩子,一個自私、偏激、孤僻、任性、個性的男生。可是,我的心是善良的,我依然嚮往美好,依然嚮往人間的春天。

17歲的時候,我的個子還是沒有長到同齡人一樣的高大帥氣的身材,而是羸弱的,邋遢的。在村子裡,我不敢出去,出去會被小朋友們嘲笑,他們追著學我走路,而後相互捧腹大笑。同時,也會招來大人們疑惑的眼光,彷彿他們不懂得世間怎麼會有這樣的孩子?他們把我的不同與常人的病症看作是災難,他們總是讓自己的孩子離我遠一點,不要孩子們沾上不吉祥的氣息。

我清楚的記得,我三歲了,還不會走路,媽媽每天都會用一條布帶把我緊緊的綁在背上,懷裡還抱著哥哥,還要做很多的活。媽媽每次出門的時候,人們都會用著歧視和嘲笑的眼光來看我和媽媽,有人還在背後說:“你們快過來,看看這個怪物。”而我的眼睛會不知不覺的會看他們嘲笑和歧視的目光……

父親因為我是家庭的累贅,幾次想把我扔掉。可是血濃於水的母親怎麼捨得拋棄自己的親生骨肉,拼死把我留下來。因為這個原因,母親不知道捱了多少次暴打……但是,母親依然她用柔弱而又堅毅的心靈把我養育到17歲的大男孩。

就這樣,我在嘲笑和歧視的目光中長大,而媽媽也在他們的嘲笑和歧視的`目光中日益衰老下去。

父親是一個地地道道的農民,一張從來沒有笑容的臉,面板黝黑,沒有光澤,他的性格暴躁,喜怒無常,父親在煤礦幹活,那雙手一年到頭是黑黑的,甚至連過年的時候,那雙手都沒有乾淨過。

我們兄弟四個,經常是他出氣的物件。特別是我,也許他本來就覺得不該生我吧,經常罵我,打我。

即使這樣,我不恨他罵我,不恨他不愛我,但是,我恨父親對媽媽的欺凌,恨他因為有我而帶給媽媽的一生的不快樂!

這個心結,我對父親的心結,到死,我想,都不會化解。

【三】

在院子裡,有一棵很大的棗樹,它可能比我要長几十年。從小,我時常坐在院子裡的那棵老槐樹下,夏季乘涼,冬天盼望。我盼望自己有一天走出父親鄙視憤怒的眼神,走出這個飢寒交迫的家,這個沒有溫暖的村子,走出這個狹隘的世界。

在這樣的境遇中,我的性格越來越孤僻,越來越自卑,在眾人的眼裡,我的身體是不健全的,我的思想和心靈也好像是不健全。其實,我的心已經長大,也渴望美好,渴望愛……

隨著年齡的增長,在我的記憶裡,還有一個人與我的一切息息相關,與我的生命聯絡在一起。他,就是我的哥哥。

哥哥比我大3歲,在他20歲這年,他帶著我離開了家,來到廣東東莞的一個工廠打工。

因為身體的原因,我不能作為正常的人一樣的工人,偶爾幫廠子裡做些靈活,也好給哥哥減少一點負擔。在這裡,我受到的依然是更多的嘲笑。他們看我很好奇,看我走路奇怪的樣子感到新鮮,他們不會和我和氣的說話,把我當作被人拋棄的孩子。從他們的眼神裡,我看不到一點點關愛和同情,更多的是一種譏諷和輕視。

在這時候,我感受到溫暖的是來自哥哥的愛,,從小到大,他不允許別人欺負。在哥哥眼裡,我是他的保護物件,如果有人欺侮我,特別是嘲笑我的腳的時候,哥哥會拼了命和人家打架,甚至被人打得頭破血流。

在他的心裡,我是他生命的一部分,肝膽相照,不離不棄。

在他身上,我深刻的體會到什麼是真正的血脈相連的手足。

其實,好多次,面對世上的這些,面對這個無情的世界,想到父親,想到周圍人的對我無言的傷害,我想到了死,想離開這個世界。

可是,我會想到媽媽,想到哥哥,我若離開了,他們會多麼傷心;我也會想到外婆,我如果自殺了,外婆在那個世界也會流淚。為了他們,我還是堅定地活下去。

【四】

我的家鄉是陝西商洛鎮安縣的一個小山村,非常偏僻,周圍都是山。所以在我們山村裡,走出大山也是我們尋夢的一個美好願望。

東莞,是廣東歷史文化名城。這裡,四季如春,風景如畫。這裡有一片美麗富饒的土地,這裡,聚集著不同年代的人的夢想。哥哥於是來到這裡尋夢,哥哥也把我帶出了大山。

所以當哥哥想從那個山溝裡帶我走出來的時候,我的心,是滿懷期待和感恩的。後來,在東莞,我卻過著度日如年的生活,外面的世界遠遠不是我想象的那般美好。

時間一分一秒的從我身邊捱過,我和哥哥來到東苑已經一年多了,面對著這個社會最為醜陋骯髒的歧視和嘲笑,我現在真的已經很無奈。在這個人潮如流的城市,我除了感覺到人與人之間的冷漠,從沒有在現實中感覺到一絲的溫暖。

那個夜裡,我夢見了媽媽,夢見了兩個弟弟,還有院子裡的那可粗壯的棗樹。

還夢見了父親,其實,多少年來,我一直拒絕父親走進我的夢裡,因為每次夢到他的時候,要麼呵斥我,罵我,要麼就是對母親的打罵和羞辱。只要有他的出現,就會把我在夢中僅有的一份安寧與美好打破,我的夢,每次的夢皆因父親的出現而變得支離破碎。

漸漸地,我明白,父親的極端與不慈愛,影響了我一生!

【五】

下雨了,突然想念媽媽了。我是身為異鄉的遊子,在遠離家鄉的時候,特別是受到欺凌與打擊的時候,我更加想念媽媽,我就想起院子裡的那棵粗大的棗樹。

九月,家鄉的棗熟了吧?那份思鄉之情驀然變得清晰,於是,我和哥哥商定,我先回家,哥哥過年時再回家。

在我心裡,每次想到媽媽,會有一種溫暖。而今,我是那麼的渴望回家。

我定了九月五號的火車票。心裡真的很高興。

明天就要回家了,真好!可是,不知為何,越是歸期將近,那顆焦渴的心越發變得焦灼不安。

在這個不眠之夜的晚上,忽然收到媽媽的電話,電話裡說,爸爸在煤礦工地上出了事故,讓我們兄弟兩個馬上回家。

忽然一種不詳的預感襲上心頭,父親,那個我憎恨了18年的男人,如今,出了事,我的心,卻突然那樣的惶恐不安!

哥哥安慰我,說父親不會有事的。我相信哥哥的話,從小,他就是我的信任和依賴。

黃昏時,我下了列車,我回到了那個沒有帶給我歡樂卻讓我想念的村莊。

此時,殘陽如血,我的影子被夕陽拖得很長。農舍裡升起了裊裊炊煙,在薄霧籠罩下的山村,驀然在我的眼裡變得一片淒涼。

遠遠地,我看見了自家的庭院,那個我熟悉而又糾結的地方。

走進院子,看到一些人在忙活什麼,忽然,我猛然看見在堂屋的正中央的下榻上直挺挺地躺著一個人……頓時,淚水狂奔,我擦了擦淚眼模糊的雙眼,希望自己看錯了景象,可是,殘酷的現實還是那般模樣。

我一瘸一拐飛奔到停放屍體的下榻旁,我心裡明白,躺著的,定是生我養我的讓我痛恨一生的父親!我曾經不詳的預感還是得到了無情的證實。

我跪在地上,嚎啕大哭!媽媽看到我進屋的那一時刻,突然昏厥過去……

父親,在我深深體會到你已經永遠離開了我的那一時刻,我才知道,我,原來多麼的需要你!需要你罵,需要你打,哪怕是對我的漠視和冷酷,我都需要,我不需要你對我多好,我只是需要你活著……活著!

可是,如今,我除了一池淚水,所有的一切,全是灰燼!

【六】

根據當地風俗,因為父親不屬於正常死亡,所以不能如期安葬,要在院子裡停放一百天,才能下葬。

又下雨了,我隔著窗看著父親的棺木孤零零的放在院子裡,望著雨,我的心落在了憂傷裡,無法撿拾。溼淋淋的心啊,被雨沖刷的一塌糊塗。再看看媽媽面無表情呆滯的目光,我讀出了一種叫絕望的情愫,我的生命,突然好像也沒有了支撐。

可想而知,在這個貧困的家庭裡,我們兄弟四個,是壓在父親肩上的一座山啊!

無數次,我仰望院子中的那顆棗樹,卻發現,那棵一向健壯的大樹,今年,卻沒有發芽開花,而是突然凋零,孤零零的站在那裡,給人一種無法言喻的悲情……

我再一次遙望遠方,淚水模糊了整個世界,我再一次想起父親,想起有他的日子,想起他的艱難,雨滴落在棺木上,骨骼也在響,一種深入骨髓的疼痛,讓我難以承受。雨絲在空中飄飛,哀傷與思念混合在一起,瀰漫著一種令人心碎的悱惻纏綿。

逝者入土為安,全家在無比的悲痛中,把父親安葬了。

父親,我用你留在蒼天的萬重叮嚀,壘成祭壇,為您守靈。我用十八年滄海不變的親情,濃縮成杏花村最厚重的酒,為你送行。

父親,你聽到了嗎?

突然間,我是那麼的想念父親,也在那一瞬間,我理解了父親的無奈和悲涼。

耳邊,琵琶語再次響起,我哭了!我終於知道,我和父親,雖是一土之隔,卻已隔天上人間。

【七】

我回到了村莊,幾乎與世隔絕,每日陪伴母親,希望我的相伴能讓母親減少憂鬱。父親走了,我不能再自顧傷感,我要照顧好媽媽,讓媽媽走出痛苦,走出憂傷。

我時常仰望院中那棵粗壯的棗樹,我依然期待五月棗兒花開,依然期待滿院淡淡的花香。

我知道,它生命的根,需要呵護和營養。但是它一定也知道,我的心裡是多麼的渴望,來年春天的時候,棗兒依然飄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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