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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居易《賦得古原草送別》古詩賞析

賦得古原草送別

白居易《賦得古原草送別》古詩賞析

作者:白居易 題材:五言律句

離離原上草,一歲一枯榮。

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遠芳侵古道,晴翠接荒城。

又送王孫去,萋萋滿別情。

註釋:

1.賦得:借古人詩句成語命題作詩。詩題前一般都冠以“賦得”二字。這是古代人學習作詩或文人聚會分題作詩或科舉考試時命題作詩的一種方式,稱爲"賦得體"。南朝梁元帝《賦得蘭澤多芳草》詩是現存較早的"賦得體"詩。而"賦得體"之大興是在唐代,以後歷代沿用。試帖詩比一般的賦得體要。

2.離離:青草繁茂的樣子。

3.遠芳:廣遠的草原。

4.晴翠:草原明麗翠綠。

5.王孫:公子王孫。此指所送之人。

6.萋萋:青草長得茂盛的樣子。

這是作者十六歲所作。本來只是練習應試的習作,但因作得好,便成了他的成名作。據唐張固《幽閒鼓吹》載:作者初進京城,攜詩拜訪當時的名士顧況。顧藉"居易"之名打趣說:"米價方貴,居亦弗易。"待讀其詩至"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時,不禁大爲讚賞道:"道得個語,居即易矣!"遂廣爲延譽。按"賦得體"的標準,此詩之結構可謂嚴謹妥當:前四句寫"原上草",後四句寫"古道送別"。然而此詩之佳處遠不止於此。其爲名作,實因意勝──讚美一種頑強向上的生命精神。

賞析:

《賦得古原草送別》是唐代詩人白居易的成名作。此詩通過對古原上野草的描繪,抒發送別友人時的依依惜別之情。它可以看成是一曲野草頌,進而是生命的頌歌。詩的前四句側重表現野草生命的歷時之美,後四句側重表現其共時之美。全詩章法謹嚴,用語自然流暢,對仗工整,寫景抒情水乳交融,意境渾成,是“賦得體”中的絕唱。

這是一曲野草頌,進而是生命的頌歌,而且還寫出作者對朋友的依依不捨。野草離離,生生不已。離離是生長的態勢;歲歲枯榮是其生命之律動過程,其意蘊是規律和永恆。然而永恆的生命並不是在平庸中延續的。詩人把它放在熊熊的烈火中去焚燒,在毀滅與永生的壯烈對比中,驗證其生命力之頑強。野火焚燒象徵生命之艱辛和考驗;春風吹又生言其頑強不屈,執著不移;侵古道、接荒城則言其無所不往,勢不可阻。詩的前四句側表現野草生命的歷時之美;後四句側重表現其共時之美。如此的野草,纔有資格成爲宇宙間一切生命的象徵,才擁有值得人讚美的生命意義。尾聯扣送別之意,"又"字暗示離別乃古今人事之所難免;別情如春草萋萋,亦人之常情。故前人有"王孫遊兮不歸,春草生兮萋萋"(《楚辭·招隱士》)之嘆,後人亦有"離恨恰如春草,更行更遠還生"(李煜《清平樂》)之悲。

前人於此詩好評甚多。《古歡堂集雜著》:"劉孝綽妹詩:'落花掃更合,叢蘭摘復生'。孟浩然'林花掃更落,徑草踏還生'。此聯豈出自劉歟?……古人作詩,皆有所本,而脫化無窮,非蹈襲也。"《唐詩成法》:"不必定有深意,一種寬然有餘地氣象,便不同啾啾細聲,此大小家之別。"

但亦有說此詩別有寓意者。《唐詩三百首》:"詩以喻小人也。消除不盡,得時即生,干犯正路。文飾鄙陋,卻最易感人。"《詩境淺說》:"誦此詩者,皆以爲喻小人去之不盡,如草之滋蔓。作者正有此意,亦未可知。然取喻本無確定,以爲喻世道,則治亂循環;以爲喻天心,則貞元起伏。雖嚴寒盛雪,而春意已萌。見仁見智,無所不可。"

詩題“古原草送別”頗有意思。草與別情,似從古代的騷人寫出“王孫遊兮不歸,春草生兮萋萋”(《楚辭·招隱士》)的名句以來,就結了緣。但要寫出“古原草”的特色而兼關送別之意,尤其是要寫出新意,仍是不易的。

首句即破題面“古原草”三字。多麼茂盛(“離離”)的原上草啊,這話看來平常,卻抓住“春草”生命力旺盛的特徵,可說是從“春草生兮萋萋”脫化而不着跡,爲後文開出很好的思路。就“古原草”而言,何嘗不可開作“秋來深徑裏”(僧古懷《原是秋草》),那通篇也就將是另一種氣象了。野草是一年生植物,春榮秋枯,歲歲循環不已。“一歲一枯榮”意思似不過如此。然而寫作“枯──榮”,與作“榮──枯”就大不一樣。如作後者,便是秋草,便不能生髮出三、四的好句來。兩個“一”字復疊,形成詠歎,又先狀出一種生生不已的情味,三、四句就水到渠成了。

“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這是“枯榮”二字的發展,由概念一變而爲形象的畫面。古原草的特性就是具有頑強的生命力,它是斬不盡鋤不絕的.,只要殘存一點根鬚,來年會更青更長,很快蔓延原野。作者抓住這一特點,不說“斬不盡鋤不絕”,而寫作“野火燒不盡”,便造就一種壯烈的意境。野火燎原,烈焰可畏,瞬息間,大片枯草被燒得精光。而強調毀滅的力量,毀滅的痛苦,是爲着強調再生的力量,再生的歡樂。烈火是能把野草連莖帶葉統統“燒盡”的,然而作者偏說它“燒不盡”,大有意味。因爲烈火再猛,也無奈那深藏地底的根鬚,一旦春風化雨,野草的生命便會復甦,以迅猛的長勢,重新鋪蓋大地,回答火的凌虐。看那“離離原上草”,不是綠色的勝利的旗幟麼!“春風吹又生”,語言樸實有力,“又生”二字下語三分而含意十分。宋吳曾《能改齋漫錄》說此兩句“不若劉長卿‘春入燒痕青’語簡而意盡”,實未見得。

此二句不但寫出“原上草”的性格,而且寫出一種從烈火中再生的理想的典型,一句寫枯,一句寫榮,“燒不盡”與“吹又生”是何等唱嘆有味,對仗亦工緻天然,故卓絕千古。而劉句命意雖似,而韻味不足,遠不如白句爲人樂道。

如果說這兩句是承“古原草”而重在寫“草”,那麼五、六句則繼續寫“古原草”而將重點落到“古原”,以引出“送別”題意,故是一轉。上一聯用流水對,妙在自然;而此聯爲的對,妙在精工,頗覺變化有致。“遠芳”、“睛翠”都寫草,而比“原上草”意象更具體、生動。芳曰“遠”,古原上清香瀰漫可嗅;翠曰“晴”,則綠草沐浴着陽光,秀色如見。“侵”、“接”二字繼“又生”,更寫出一種蔓延擴展之勢,再一次突出那生存競爭之強者野草的形象。“古道”、“荒城”則扣題面“古原”極切。雖然道古城荒,青草的滋生卻使古原恢復了青春。比較“亂蛬鳴古塹,殘日照荒臺”(僧古懷《原上秋草》)的秋原,就顯得生氣勃勃。

作者並非爲寫“古原”而寫古原,同時又安排一個送別的典型環境:大地春回,芳草芊芊的古原景象如此迷人,而送別在這樣的背景上發生,該是多麼令人惆悵,同時又是多麼富於詩意呵。“王孫”二字借自楚辭成句,泛指行者。“王孫遊兮不歸,春草生兮萋萋”說的是看見萋萋芳草而懷思行遊未歸的人。而這裏卻變其意而用之,寫的是看見萋萋芳草而增送別的愁情,似乎每一片草葉都飽含別情,那真是:“離恨恰如春草,更行更遠還生”(李煜《清平樂》)。這是多麼意味深長的結尾啊!詩到此點明“送別”,結清題意,關合全篇,“古原”、“草”、“送別”打成一片,意境極渾成。

全詩措語自然流暢而又工整,雖是命題作詩,卻能融入深切的生活感受,故字字含真情,語語有餘味,不但得體,而且別具一格,故能在“賦得體”中稱爲絕唱。